| |
我見青山多嫵媚——網(wǎng)格員的故事之三
作者：袁永朝 2024/12/25 被瀏覽 2894 次 評論
0 條 |
我見青山多嫵媚
網(wǎng)格員的故事之三
碧海，藍(lán)天。耶樹，沙灘。
陽光在懶慵地照著，溫和而又愜意。海風(fēng)一陣陣地吹拂，撫過人的臉頰。海浪似乎在追隨著海風(fēng)的腳步，一路翻卷著白浪，從遙遠(yuǎn)的海天相連處，一路排韃而來，一浪又一浪地吻過腳踝，探過人的小腿，一直漫伸到胸前，又悄無聲息地退去。自己躺在沙灘上，能夠清晰地觸摸得到，潔白的沙子，像肌膚一樣細(xì)膩。眼前的藍(lán)天，一碧如洗，飄浮著白云朵朵，湛藍(lán)的海面上，帆影點(diǎn)點(diǎn)，有鷗鳥在其間翻飛……
一陣音樂聲響起，阿平忽地睜開了眼睛。碧海藍(lán)天一下子沒有了蹤影。映入眼簾的，是潔白如粉的屋頂，有些羅馬風(fēng)味的線條，還有對面的墻上，一個荷花形狀的壁燈。
呵，原來是一個夢。
音樂聲還在繼續(xù)響著。原來是手機(jī)在來電叫喚。
阿平拿過了手機(jī)，看到屏幕上面，是一個陌生的來電號碼。
“喂，阿平啊，你不是在用小喇叭叫喊，嚴(yán)禁焚燒秸稈？”電話那頭，是一個陌生的，阿平不熟悉的聲音。
“是啊，”阿平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回答，“嚴(yán)禁焚燒。”
“你去看看吧！村頭又有人在焚燒了�！蹦侨说恼Z氣里，有些沒好聲氣。
“是誰��？”阿平問。
可是“嘟-”地一下，還沒等阿平把話說完，那人就把電話掛了。
阿平不知道這個人是誰，也不知道村頭是誰在焚燒秸稈，趕緊撥通了網(wǎng)格長的電話。網(wǎng)格長也是村里的書記。他對阿平說，我正在街道開會呢，你趕緊去把它滅了，叫他不要再燒了。
村書記把任務(wù)派給了他。
阿平關(guān)了電話，瞧了瞧手機(jī)，屏幕上的時間，已經(jīng)超過了10點(diǎn)，可自己似乎還有些睡意朦朧。昨晚睡得太遲了！
昨天是周末，朋友約阿平一起，晚上觀看足球比賽直播。想想今天是雙休日，阿平便沒有猶豫，欣然前往。也許是好久沒有一起聚聚了，大家覺得很開心，節(jié)目播完了還有些意猶未盡，于是再去街頭的夜排擋宵夜，一直弄到很晚才回的家。
阿平知道自己不能遲疑了，如果再閉上眼睛，自己恐怕又會睡了過去，便一個掙扎，翻身起了床。上過廁所也不洗臉?biāo)⒀溃皇窃谒堫^上接了一捧冷水，抹了一下臉，就下樓出門，騎上電瓶車，直接奔向村頭而去。
阿平所在的村子，坐落在一座饅頭形的小山下，山不高，樹木蔥郁。村子的前面，是一片略微有點(diǎn)傾斜的平展水田。水田中間，有一條用來灌溉的河渠。阿平記得上中學(xué)的時候，同學(xué)的筆記本里，曾看到過“背倚青山面有河，村前稻浪翻青波”的詩句。阿平覺得這句詩寫得很不錯，它所描繪的景象，似乎就是自己的村莊。阿平就把它抄到了自己的日記本里。
這塊略微平坦的水田，是村里人祖祖輩輩賴以為生的口糧田，村里人一直稱它為“飯碗頭田”。阿平小的時候，集體的糧食不夠吃，大家就努力往后山挖潛力，不但原來的林地、坡地被開墾了種了糧，就連墳山的亂石崗，也都被開挖整理了出來，種上了番薯、南瓜等作物，成為了大家賴以糊口的口糧。這些年來，隨著社會的改革開放，村里人漸漸走出了家門，不斷地在市里省城工作買房，不但后山的那些開墾出來的土地，漸漸返還成為了林地，草木叢生，野鳥出沒。就連村前這片“飯碗頭田”，也漸漸變起了模樣，有人種菜，有人種上玉米、毛豆，甚至有人還把好好的糧田，都拋荒成為了草地。
還未騎到村頭，阿平就已經(jīng)能夠聞到，一股焚燒秸稈雜草的焦煙味兒。轉(zhuǎn)到了村頭，不再有村民的房屋遮攔，阿平一眼就看到了，“飯碗頭田”之中一溜騰空而起的青煙，正隨著風(fēng)勢，在半空中傾斜著發(fā)散，煙霧飄向了村里。不用問了，迎著青煙的發(fā)源地，阿平直接就奔向了那里。
一片已經(jīng)收割的玉米地里，阿平看到一個有些年紀(jì)的農(nóng)夫，手握著鋤頭，正在把已經(jīng)曬干的玉米秸稈，往那個燃燒的火堆上面推�？纯从行┦煜さ纳碛�，阿平定睛一看，馬上就認(rèn)了出來，這個人不是別人，是五叔！
五叔不是阿平的親叔，雖然只是個遠(yuǎn)房親戚，但是他是和阿平家有來往的人。阿平還在很小的時候，父母就帶他到五叔家去玩，后來落實(shí)生產(chǎn)責(zé)任制，分田到了戶，兩家有了更多的來往，互相借用過農(nóng)具，甚至還有幾年“雙搶”，相互幫助收割過水稻。阿平記得自己結(jié)婚的時候，父母就向五叔家借過錢，不然自己的婚宴，不可能辦得這樣熱熱鬧鬧。
阿平一下覺得有點(diǎn)為難，心頭有點(diǎn)猶豫，不知道該怎么開口跟五叔說。如果直接跟他講道理：焚燒秸稈會造成空氣污染，大量的濃煙和顆粒物會影響人與生物的健康；還會造成空氣的能見度下降，對交通運(yùn)輸安全構(gòu)成威脅；或者跟他說“綠水青山，就是金山銀山”的理念，政府禁止焚燒秸稈，決心打贏藍(lán)天保衛(wèi)戰(zhàn)，就是在為大家創(chuàng)建一個生態(tài)環(huán)保家園，估計五叔會把他臭罵一頓，以為自己是在和他擺架子。可是這事要是不說，就這樣無功而返，那不是成了笑話？工作任務(wù)必須按紀(jì)律完成！阿平知道，就算是硬著頭皮，他也必須要往前走，他的目標(biāo)，就是去把那堆正在燃燒的秸稈，給滅了。
阿平摸摸自己的口袋，觸摸到昨天抽過的那包香煙還在兜里，心中就有了主意。
離得還遠(yuǎn)遠(yuǎn)地，阿平就開口喊了一聲：“五叔”。
“在掘地啊？”明明是在焚燒秸稈，阿平卻問他是在掘地?
五叔到底是有些年紀(jì)的人了，咪了一會兒，才認(rèn)出人來。他說，“是阿平啊，我在燒玉米桿呢。氣象報告說，下午要下雨了，趁著現(xiàn)在它還是干的，我就把它燒了�！�
阿平說，“這個不能燒呢，我天天小喇叭在村里喊，你沒聽到嗎？”
五叔說，“就這么一點(diǎn)點(diǎn)東西，馬上就燒完了�！�
這個時候，阿平走到了五叔面前，從兜里掏出煙，遞給五叔一支。趁著五叔點(diǎn)火吸煙的當(dāng)兒，就把他手中的鋤頭接了過來。阿平說，“五叔，這個真不能燒�，F(xiàn)在被抓住是要罰款拘留的呢�！边�沒等五叔反應(yīng)過來，阿平就掄起鋤頭，向著火堆“啪啪”地?fù)]舞起來。
五叔沒想到阿平來這么一下，有些詫異地說道，“你做啥？你做啥？”他想要丟掉手中的香煙，去阻止阿平，可最后只是掙扎一下，終于還是停了下來。
不一會兒，火光焰焰的秸稈堆，就在阿平得鋤頭下萎了下來。剛才沖天而起的火光，帶著如同一條長龍的濃煙，此刻變成了裊裊細(xì)絲，有氣無力地癱在了地上。
“不能燒，那你說這些玉米稈做什么呢？放到你家去嗎？”五叔顯然有一肚皮的氣，沒好聲色地對阿平說。
換成別人，這個時候如果這樣和他說話，阿平正好可以和他講講道理。可他是五叔啊。五叔這樣噎他，阿平一時也沒話可說。
是啊，這些秸稈留下來做什么呢？這還真是個問題。
阿平記得，以前村里有人養(yǎng)牛養(yǎng)羊，這些玉米秸桿是很好的青飼料，如果你說聲送給他們，人家會歡天喜地，不出一個時辰就把它搬走了�？墒乾F(xiàn)在，不用耕牛犁地，沒有人家養(yǎng)羊，這些玉米秸桿，就真的成為廢物了。
阿平遞給五叔一支煙，算是回答五叔的提問�？墒俏迨鍥]有接，也沒有理他。
這個時候，阿平已經(jīng)完成任務(wù)，可以走了�？墒前⑵街�，只要自己這樣走了，五叔轉(zhuǎn)過頭去，就又會把秸稈點(diǎn)燃了。別人這樣意氣用事，阿平完全可以再報告，讓相關(guān)部門來處理。
可是對五叔，阿平不能一走了之。
兩人就這樣僵站著，一時間默然無話。
“五叔，要不我們挖個溝，把它埋到地里去？玉米桿爛了，也可以變做肥料的�！卑⑵綇男￠_始，就隨父母參加地里的生產(chǎn)勞動的，這時候他想了想，對五叔說。
五叔沒有說話，但也沒有反對的意思。阿平就拿過鋤頭，沿著五叔的玉米畦溝，動手刨挖起來。
漸漸地， 一條又寬又深，比五叔的玉米畦溝顯得更大更深的溝渠，在阿平的鋤頭下展現(xiàn)開來。五叔看著阿平刨開的畦溝，終于不再冷眼旁觀，主動走了過來，把那些沒有焚燒掉的秸稈抱過來，丟到溝渠的里面去。
一直到把一條畦溝刨到盡頭，阿平看到五叔把秸稈堆到了溝渠里面，就回到開頭的地方，揮動鋤頭把泥土扒劃攏來，堆到秸稈的上面去。但是秸稈有點(diǎn)多，高過了溝渠的土面，阿平顯得有些吃力，剛剛劃上去的泥土，沙啦啦又掉了下來。阿平就索性一腳踩到了秸稈的上面，蓬松的秸稈，立即就在他的腳板底下塌了。阿平這時候再劃土，感覺容易多了，泥土不再不聽使喚，而是俯首貼耳地，穩(wěn)穩(wěn)地鋪在了秸稈的上面。
漸漸地，阿平覺得嗓子有些干，喉頭象是有團(tuán)火，頭上滿是汗水，背上的衣服也濕透了。正午的陽光，熱辣辣地直射下來，感覺就像跟盛夏一樣火爆，又悶又熱。阿平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，看看五叔也在一聲不響地干著，就一把將汗水甩在地上，掄起鋤頭，又埋頭干了起來。
直到把所有的秸稈都埋到了土里，阿平才直起了身子。這時覺得腰在酸，背也在疼，手掌火辣辣的——原來已經(jīng)磨起了泡。阿平看看五叔也是滿頭的大汗，背上濕漉漉的一片，這時候肚子在咕咕叫，掏出手機(jī)一看，已經(jīng)快1點(diǎn)了。
“五叔，回家吃飯去吧。”阿平向五叔喊了一聲。
可是五叔沒有理他。五叔對阿平的氣，似乎還沒有消。
阿平走上前去，拉了五叔一把，說：“五叔，坐我的電瓶車回去吧�！�
這一次，五叔沒有犯犟，終于跟著阿平，一前一后的走了起來。
看著五叔在電瓶車后座坐穩(wěn)，又把鋤頭橫過來，放在大腿上面，坐穩(wěn)了，阿平就開動了電瓶車。一陣涼爽的清風(fēng)，迎著他們撲面而來，頓時讓人神清氣爽。
阿平抬起頭，一眼望見了自家的村莊。金色的陽光下，饅頭山清翠蔥郁，白墻黛瓦的村舍，錯落有致，溫馨而又祥和。哦，這就是自己的家鄉(xiāng)，從小就開始生活的地方；也是祖祖輩輩在此耕耘，為之奮斗，心中摯愛的美好家園。
|
|
|
